——王任重视察炎帝陵追记

　  原载《神州第一陵  炎帝陵史话》 作者：蔡业海

　  那是1991年6月5日，我随省、市接待小组的同志一道，在湖南省政协主席刘正、株洲市政协主席程兴汉的率领下，前往酃县拍摄全国政协副主席王任重来株洲视察的图片资料。我们顶着酷暑，驱车数百里，于傍晚时分抵达地处湘赣边界的酃县县城。
    山城的仲夏之夜，万家灯火，如繁星闪烁，微风轻拂，似三月阳春。不用聆听湘山的阵阵松涛，也不用欣赏洣水的淙淙溪流，单是那一阵赛过一阵的蛙声，就能让人仿佛置身于田园交响曲的氛围，甚至引发你对乡俗野趣的渴望。不知是谁传递了一个使人精神为之一振的消息：明天，刘正将代表湖南人民邀请王任重副主席前往炎帝陵视察。好消息迅即传遍了我们下榻的宾馆，连电视台那位遇事慢三拍的仁兄也忙活起来，嘴里嚷着“有戏！有戏！”手里拨弄着摄像机又是充电又是倒带。
    炎帝陵，这座号称“神州第一陵”的名胜，曾使海峡两岸无数炎黄子孙引为自豪，心驰神往。明天，它又将迎来一批来自京城的客人。“王任重视察炎帝陵”，无疑，这是明天的重头戏了。躺在床上，我这样想。
    任重同志一行是在江西省委和吉安地委同志陪同下，由井冈山市抵达宁冈县的。6日中午，我们湖南接待小组的同志以及酃县几大家的领导准时赶到宁冈宾馆迎接任重同志一行。在宁冈，任重同志欣然接受了刘正主席的邀请，并决定在抵达茶陵县之前赴炎帝陵视察。
    下午三时，车队由宁冈宾馆出发，沿着湘赣两省交界的或平坦或蜿蜒的公路向酃县方向疾驰。望着车窗外乌云密布的天色，有人不无担忧地嘀咕道：唉呀！要下雨了。大家的目光一下被窗外浓重的雨云所吸引，坐在我身旁的酃县政协的一位同志说：“没问题，山区小气候，一场阵雨！”果然，车抵酃县县城时，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地击打着车窗玻璃，犹如爵士鼓手的一阵即兴演奏。雨帘模糊了司机的视线，刮雨器兴致勃勃地上下扭动着，车队在骤雨中减速缓行。不到半小时，奇迹出现了，暴雨截然而止，天空豁然开朗，阳光从阴云的空隙里直射出来，给洁净的路面投下金色的光晕。车队沿着炎帝陵方向加速前进。大家好不兴奋，七嘴八舌议论起这场雨来，有的说：“这是老天爷给我们远方来的客人接风洗尘尘呢！”有的说：“分明是炎帝被我们的虔诚感动了，下场雨给大伙儿凉快凉快咯！”说笑间，车队便驶上了简易公路，透过车窗放眼望去，雨后的田野里一派生机，稻浪翻滚，苍翠欲滴。拐了几道弯，越过了洣水石桥，车窗边掠过一排古柏、红墙、金瓦，有人喊：“炎帝陵到了！”
    汽车在停车坪内一字儿排开，任重同志从一辆面包车上缓缓走下来。这时，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酃县几大家领导和炎帝陵管理局的负责同志迎上前去，对王任重副主席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任重同志和大家一一握手，互致问候，迈着稳健的步履向专为迎接贵宾而开的炎帝陵午门走去。
    任重同志着一身灰色派力司夏装，足蹬一双方口黑色胶底布鞋，一副宽边的茶色眼镜，使他略显清癯的脸庞增添了几份儒雅，尽管两鬓两鬓斑白，仍不失当年的风采。在这座气宇轩昂的古建筑前，任重同志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他没有让工作人员搀扶，健步登上午门台阶。炎陵殿宇的壮严雄伟使这位曾在中南地区任职多年，熟悉湖南山山水水的职业革命家既感亲切又感陌生。他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用深邃的目光浏览着仙鹿、神鹰石雕，端详着栩栩如生的卧龙浮雕，他静静地听着炎陵管理局局长谢协农的介绍，对那一个个颇具传奇色彩的神话故事，表现了浓厚的兴趣，时而冲着小谢寻根究底，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当熟谙炎陵今古的小谢给任重同志叙述起史书中有关炎帝神农氏的记载时，这位曾被誉为“党内才子”的领导人竟能以其丰富的学识吟诵起《周易》中的词句来：“庖牺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使在场的同志惊羡不已。在行礼亭前，任重同志夸赞由陈云和周谷城分别题写的匾额做得考究，内容亦好。尤其是陈云题写的“炎黄子孙，不忘始祖”，表达了亿万炎黄儿女的共同心愿。在省政协主席刘正的陪同下，任重同驻足于《重修炎帝陵纪事》碑前，饶有兴致地把这一由书法家李铎手书的行书体碑文从头至尾读完，连声称赞“好！好！”
    在炎帝陵主殿大厅，任重同志由市政协主席程兴汉陪同，瞻仰了炎帝神农氏金身塑像，在金碧辉煌、祭帐交织、香雾缭绕的氛围里，任重同志向炎帝神像行注目礼，他神情专注地倾听着程兴汉同志关于修复炎陵的情况介绍，对殿内陈设、圣坛布置、建筑格局均表满意。任重同志指着慈眉善目、布衣赤足，一手执稻穗，一手握灵芝，卸下采药篓稍作休憩的炎帝神农氏祀像，对兴汉同志说：“这神态自然，体现了炎帝不辞辛劳，为民解忧的精神，很有代表性！”当任重同志获知炎帝座像出自著名雕刻师之手时，补充道：“东阳木雕，是天下闻名的哩，你们请能工巧匠精雕细刻神农像，有眼力啊！”酃县的同志指着殿内的雕梁画栋向任重同志讲起从选材取料、构思图案到绘彩刻图、安装施工的全过程，当听到主殿内一级横梁上竟绘有百多条形神各异的彩龙时，任重同志风趣地说：“龙的传人偏爱龙嘛，绘得再多也好看”。
    离开主殿，任重同志来到炎帝神农氏墓地，当他看到墓冢掩映在苍翠丛中，墓周芳草青青，墓前香火缭绕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和陪同拜谒炎陵的省、市、县的领导同志在胡耀邦亲笔题写的“炎帝神农氏之墓”汉白玉墓碑前合影留念，称赞碑亭的建筑整旧如旧，坟茔的造型古风犹存。当听说那块由清人沈道宽手书的墓碑在炎陵化为废墟后曾散落民间，被当地群众妥为保存，重修炎陵的消息传出后群众又主动送来炎陵墓前时，任重同志对身边的同志说：“酃县人民对老祖宗的感情很深，这块碑就很能说明问题，不简单嘛！”在炎帝神农氏墓前，工作人员向任重同志介绍，炎帝陵的修复和配套工程没有完工，还有一批古建筑、名胜景点有待恢复，任重同志听了，语重心长地说：“尊重历史，整旧如旧，这个修复的原则切合实际。你们已经做了大量工作，能够在条件艰苦的地方，做出象样的文章，是动了脑筋，想了办法的．．．．．．”。紧接着，任重同志又来到了两廊碑房中，仔细查看了或完好无缺或字迹斑驳的历代碑廊。这里，一座座烙上时代印记的石碑成一字形陈列，每块石碑上都镌刻着一个久远的故事。在这些记录着历代炎帝陵修墓与祭祀活动、饱经历史沧桑、遭受风雨剥蚀的石碑前，尤其是听说有些重要的石碑已在政治运动期间被挪作他用时，任重同志不无惋惜地叮嘱工作人员，要尽量将已散失的石碑找回来，对碑文所叙之事加以研究，集中保护好重要石碑，要本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做好名胜古迹、重点文物的保护工作。
    在朝房休息室，任重同志认真听取了酃县政府和县政协负责同志关于全面开发炎帝陵旅游资源的工作汇报。任重同志从弘扬民族精神，增强炎黄子孙凝聚力的角度，肯定了开发炎帝陵的重要作用，并反复强调这是一项造福子孙富有意义的工作，是一项团结人、教育人、鼓舞人的事业。当酃县政协副主席曾宪矶汇报县里准备在炎帝陵附近配套一些服务设施，修建一座档次高一点的宾馆时，任重同志接过话题，明确嘱咐：服务性设施可以搞，但注意少搞花钱太多效益不高的洋玩意儿。宾馆不仅仅应考虑档次高级与设施豪华，还要兼顾一般，要处处体现勤俭办事业的风尚。他表示回到北京，要尽可能多地为炎帝陵做宣传，提高它的知名度，扩大其在海内外的影响，任重同志一番话，使在场的同志深受教育和鼓舞。
    当炎帝陵管理局负责同志汇报完炎帝陵的远景规划以及存在的实际困难时，任重同志不失风趣地逗笑说：“设想很好，但就缺钱，钱从何处来呢？”他冲着身旁的刘正、程兴汉等省市领导同志说：“省里、市里支持支持，县里自己想想办法，多开辟点生财之道，财源就活了嘛，可惜我不是财神爷哇！”一席话，说得在场同志都乐了。
    在陪同的省、市、县领导同志的一再恳请之下，任重同志即兴挥毫，为炎帝陵题写了“炎黄子孙，数典念祖”八个遒劲、洒脱的大字。我端起相机、按下快门，将这一场景忠实地记录下来。此情此景，不仅永远凝固在彩色胶片上，而且永远留在我们每一名接待人员的脑际。
    当我即将完成此稿时，电波将一个噩耗传来：“无产阶级革命家、七届全国政协副主席王任重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于3月16日上午6时10分在北京逝世．．．．．．。”在愕然黯然之际，悲从中来。是啊，春天来了，盼望春天的人却匆匆离去。炎帝陵永远失去了一位为其奔走呼号、传播美誉的长者。
    历史老人，请您记住王任重同志在炎帝陵的这一天：1991年6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