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洲文史》第28辑《罪域擒魔——株洲重大案件侦破纪实》

午夜枪声

    1999年9月1日零时刚过，街灯在秋夜闪烁，喧嚣的城市渐趋宁静。株洲市石峰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田垅警务站前，驶来一台挂本地牌的出租车，车上载着4名年轻男性乘客。
    几分钟前，这几名操邵东口音的乘客拦下出租车，要司机送他们去长沙，司机问送长沙什么地方？对方极不耐烦地让他不要多问，个个显得心事重重。司机告知他们，按株洲规定，出租车夜间出城要到公安部门登记。对方改口说，那就送我们到株洲市区吧。见来者不善，司机坚持把车开到了田垅警务站。
    4乘客派出一代表去办理登记手续，其他人则先后下车观察动静。
    值班民警游正兴、李显忠问明事由，照例核实身份证。他俩发现人证不符，便进行盘查。其间李显忠走出警务站，准备对其他乘客进行调查。见民警出来，在外等候的乘客不由紧张起来。
    走近出租车，李显忠开始询问，双方发生争执，李腰间的一串钥匙掉在地上。说来也巧，这时一乘客的腰间也掉下一块黑乎乎的重物。李显忠拾起钥匙，一抬头，一支手枪正顶着他的脑门，耳边响起沉闷的枪机击发声，幸好是臭子，李躲过一劫。他一愣，掉头便往警务站跑，大呼“有枪！”“有枪！”
    正在站内盘查的民警游正兴闻声，正待出门看个究竟。只见3男子紧随李显忠拥进警务站，一支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游正兴。游一闪身，“嘭”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游的左肩，在他的左肩和脖子上留下伤口，血涌了出来。
    4名歹徒趁乱匆匆逃出。跑前的两人截住一台两轮摩托，用枪逼着驾车人往市区疾驶，跑后的两人则撒腿往市区狂奔。
    午夜枪声，惊动了株洲警方。几十分钟后，市公安局刘益鸿局长、罗高其、陈招生副局长，石峰公安分局政委高军、副局长李军等相继赶到了案发现场。他们边指挥抢救伤员，边分析案件。估计歹徒尚未离开株洲，市局当即下令调集城区和株洲县、醴陵市等地警力上路设卡，加强巡逻。记录犯罪嫌疑人年龄、特征等情况的案情资料迅速传发到各岗亭、路卡。一张天罗地网，悄然布下。
    此时，株洲警方还不清楚，他们追捕的目标是6个小时前曾在邵东犯下惊天大案的凶手：抢劫一学校7.4万元学费，并以“复仇”为名杀戮12人的案犯。

血溅坪上

    9月1日凌晨2时30分，省公安厅将“8·31”血案的协查通知电传至全省，要求各地公安机关在统一追逃行动中，清查杀戮狂魔李青海、李洪成、钟高财和梁再喜。
    接到省厅急电，株洲警方敏锐地将两案并案，并请武警支援，数百警力，分守各处。协查通知勾勒出几名凶手在湖南新邵犯下的一场灭绝人性的杀戮。
    8月12日，因涉嫌杀人未遂、爆炸犯罪而逃匿于上海一年有余的李青海（男，30岁，新邵县坪上镇人）、李洪成（男，19岁，新邵县坪上镇人），听说新邵警方正在追查他俩，断定同伙瞿建成已将他们出卖。“狗娘养的，在我这里吃喝拉撒大半年，竟出卖老子，我叫你不得好死！”李青海双眼迸射凶焰。
    就在当日，李青海、李洪成各携一支仿64式自制手枪，带着两个月前从湖南涟源投靠他俩的钟高财、梁再喜返回新邵。
    回到新邵县坪上镇后，4人合谋先劫财（为逃亡准备盘缠），再杀瞿建成。然而10多天过去，他们不但分文未获，连瞿的影子也没见着。懊恼之余，李青海想到三年之前的“杀父之仇”，决计此行做个了断（杀害其父的凶手三年前已判无期徒刑，但李青海一直怀疑坪上镇三长村村民李轩华也参与了此事）。
    8月30日，当4名歹徒狂魔耳闻该镇磨石小学孩子们新学年报到时的欢笑声时，心中窃喜。
    次日下午6时10分，磨石小学3位教师在去镇信用社途中，被歹徒用枪和刀威逼，7.4万元学费被尽数劫走。参与作案的共有5人。
    10分钟后，三长村唯一一部电话线路被破坏。旋即，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骤袭李轩华家。
    而此时的李家却异常安静，李妻照常在屋内忙碌，8岁的小女孩已恬然入睡，11岁的儿子正抱着刚从学校领回来的新书。
    突闻妻子传来短促的惊叫，李轩华一个箭步射出，但一颗子弹随即命中其头部，李饮弹倒下。歹徒们旋风般的穿堂入室，见床上睡着小女孩，一歹徒朝女孩头部开了一枪。就在歹徒转身之际，女孩竟惊叫着爬了起来，左手持刀的歹徒就是一刀，将女孩捅死。转眼间，李轩华一家四口倒在血泊之中。
    仅几十米之隔的李兄家，听见枪声、惨叫声早已慌作一团。47岁的李嫂抱着两岁的孙女，全身筛糠般颤抖起来。此时歹徒已踹门涌入，几声枪响，几声惨叫之后，李兄家在屋里的人全倒在了血泊之中。随即，李轩华堂兄家也遭受同样厄运。
    殷红的鲜血在地上蠕动，渐渐淤黑、凝固。数小时内，新邵县警方、邵阳市公安局、省公安厅先后获悉了这惊人案情，干警相继赶至现场。
    经警方初步查证，此案正是李青海、李洪成、钟高财、梁再喜所为，伙同4人一起抢劫的还有当地人称“药癫子”的李军。后查实，李军称自己与李轩华太熟稔，趁4人杀人之机，携在小学抢劫得手的3.4万元余款逃窜了。
    当民警将现场封锁，4狂魔早已无影无踪。茫茫人海，何处寻凶？

两地擒凶

    9月1日凌晨4时，石峰公安分局政委高军领着几名刑警、巡警，在清水塘出城路口设卡。5时30分左右，一老人气喘吁吁地过来报告，刚才有两个讲外地口音的男青年上了我的“叭叭车”，我问他们去什么地方，他们说无所谓，往前走就是。我将他们送到报亭路，找个借口溜了，估计他们在前面不远。
    “赶快行动！”高军一声命令，几名民警发动汽车，循迹追去。
    天色尚早，报亭路行人稀疏，民警们睁大眼睛，沿途搜寻目标。“看，就在前面！”前方约200米外，两体形单瘦、一高一矮的男青年相依而行，其着装与协查通告提供的情况无异。民警一加油门，疾速追了上去，待驶到目标跟前，一个急刹车，民警跳下车来，几个漂亮的擒拿动作，将两人按倒在地。民警从他们身上搜出一支仿64式自制手枪。“姓名？”“李洪成。”“梁再喜。”“好，找的就是你们！”两凶犯落网，民警精神大振。
    突击审讯，李洪成、梁再喜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李洪成颓然哀叹：株洲的警察太厉害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栽在你们手上，我服输……
    李洪成、梁再喜的落网，坚定了株洲警方侦破此案的信心。李青海、钟高财还未归案，如此残暴的罪犯不除，将给社会遗下隐患。市局领导再次命令各路卡、岗亭继续巡查，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9月1日早晨7时许，省公安厅刑警总队负责人率员赶到株洲。查明李青海、钟高财的去向，成了侦破此案的关键。
    上午10时，新邵刑警也赶赴株洲，三方就凶犯可能流窜的方向、藏匿的地点进行分析布控。考虑到逃散的凶犯还会相互联系，警方作出了应变计划。
    上午11时，李洪成的手机响了，电话是钟高财从娄底打来的。钟急切地问道：“你们现在哪里？”按照警方的吩咐，李洪成回答：“我们被警察围在一座山上。”钟说：“那你们赶紧找机会逃走，过段时间我们再联系。”钟高财匆匆挂断电话。省刑警总队负责人当即通知娄底警方全力搜索，务必将李青海、钟高财擒获归案。
    对李洪成、梁再喜的审讯还在继续。指挥部焦急地等待着娄底方面的信息。
下午2时30分，娄底警方报告：在娄底火车站将钟高财抓获；在怀化至上海的火车上，将李青海抓获。

狂魔心态

    9月1日上午，审讯室里。罪犯李洪成一番“宏论”，令刑警骇然。
    李一边叙述自己及同伙的身世、社会观感和心路历程，一边历数自己的“惊人”之举。
    李洪成说，他心目中的偶像是“世纪绑票大王”张子强。自从看过有关张子强的报道后，李奉张子强某些言论为人生“至理”，认定自己这一辈子只能为仇视社会活下去。从此，他在脑中反复酝酿仇杀计划，列下杀人名单。
首选目标是其母，接着是其大舅舅全家5口，再下来是打过他父亲耳光的某人，总计达13人之多。
    李说，还在襁褓之中时，母亲便弃他而去。15岁时，他寻机去湘乡认母，但母亲视他为路人。1996年7月，他因流氓敲诈行为被当地公安送劳教两年。在狱中，他向母亲写了20多封“忏悔信”，母亲竟无片语回复。从此，曾屡屡流氓滋事的李洪成认定人是最残忍的，活在世上就是活受折磨。
    他告诉我们，他之所以干净利落地将一个8岁的女孩宰了，就是不想给她埋下仇恨种子，长大后为复仇而活。
    李洪成出狱后，便同坪上镇一霸李青海沆瀣一气。曾因一件小事，两人联手将涉事者砍了60多刀，见对方血肉模糊，二李相视狂笑不已。
    狂魔之首李青海长相“憨厚”，平头、圆脸加上啤酒肚，可一旦谁得罪他，就难躲他的刀棍戕害。二李常私下交流：“人只有强悍、凶残，才敢于藐视他人，得到尊重。”
    李青海从小母亲弃家离去，父亲被杀，他刻骨铭心，寻机复仇。相同的身世、经历让二李臭味相投，互为知己。
    1999年6月，钟高财、梁再喜去上海投靠李青海，李青海一盘问，得知钟欠下高利贷，梁家穷得揭不开锅，便视钟、梁为可造之才，让两人留下。
    果然不出所料，钟、梁十分听话，且很快进入角色。4人一起侃论人生：“生死无碍，只要活够味”，“只有为仇而活，才能敢于斗狠，无恶不作……”
    一副副狂魔心态，一双双血腥之手，酿造出一件惨绝人寰的血案。